七月的一个午后，我们驱车来到了位于西归浦市西烘洞的一处乡间别墅，拜访前大韩民国驻广州总领事，现任济州国际大学教授金长焕先生。大门的入口处挂着“徳堂国仙道馆”的牌匾，这座三层别墅的一楼就是金先生和夫人归隐西归浦后经营的国仙道道场。在二楼的客厅里，我们就韩国，特别是济州岛归农归村的情况进行了交流。下面以对话形式择要介绍采访的主要内容：

   Q: 中国政府对韩国的新村运动非常关注，2014年习近平主席访韩期间还专门提到要学习韩国的新村运动经验，您长期在中国担任外交官，想听听您对此的看法。

   金先生: 说起来，这件事和我还有密切的联系呢。我在担任驻香港领事期间，有一次云南省的领导访问香港，我无意间提到韩国的新村运动，引起了他们的关注。随后，我去云南旅游时被云南省政府专程请去，让我为有关方面人士作报告，介绍韩国新村运动的经验。但是因为这并不是我的工作领域，所以我干脆为他们联系了韩国农林水产厅，请他们提供帮助。后来，云南省决定派遣农业领域的干部专门定期来韩国学习和了解新村运动的情况，接受培训，并逐渐扩展到了其他省份。

   Q: 这两年，归农归村运动在韩国方兴未艾，但是中国国内对此却不甚了解，作为前任西归浦归农归村协会的会长，想请您给简单地介绍一下。

   金先生: 简单地说，“归农”就是原本在城市生活工作的人返回农村，从事以农业为主的工作并定居下来的情况。而“归村”的范畴更为宽泛，是指回到农村生活的情况。不一定非要从事农业工作，那些在农村安家，在城市上下班，或者周末回来，侍弄侍弄菜地，享受田园生活的人也都可以划入这一范畴。

   Q: 归农运动已经开展快20年了。1996年“归农”一词首先在社会上出现，其背景是城市高速发展带来的环境污染、就业难、精神压力大、农村空洞化等问题，特别是2010年之后，好像发展得格外快，似乎成为了一种潮流，您能谈谈这方面的情况吗？

   金先生:  根据农林畜产食品部2013年3月发布的数据，2012年归农人口为1万2千多户，比2011年增长了11.4%，加上归村人口总计达到5万户。济州岛这两年归农归村人口更多，2014年为12000名，2015年就增加到了14000名，涨幅接近17%，而且绝大大部分集中在了西归浦地区。

   Q: 这些归农归村者主要从事什么工作？他们选择济州，特别是西归浦作为定居之所的理由是什么呢？

   金先生: 从西归浦归农归村协会掌握的情况来看，其中20-30%的人从事农业，也就是所谓的“归农”。大部分则属于归村者，开民宿和咖啡店的居多，大概开民宿的占首位。济州人口较少，经济尚处于待开发状态，特别是这些年中国游客的大量涌入，为当地经济带来了活力，吸引人们选择济州特别是作为旅游胜地的西归浦作为归农归村的目的地。

   Q: 当地政府给归农归村者提供哪些支援，您怎么评价这些支援项目？

   金先生:  济州市政府和西归浦政府都为归农归村者提供相关的培训项目。从木工制作到蔬菜种植、咖啡冲泡、热带果树的栽培，乃至房屋建筑等等，种类很多。我2012年初从驻广州总领事的位置上退下来后，4月份就来到西归浦准备归村的事情。当时这里还很荒凉，让我颇费了一番踌躇。 大概10月份我正式来济州后，西归浦的归农归村教育申请已经结束了，所以我就申请了济州市的教育项目。因此，两处的归农归村教育我都参加了学习，总体上感觉还是西归浦做得更好一些，培训种类多，提供的选择较为丰富。

   Q: 目前，包括归农归村者在内，济州外来人口呈现持续流入的趋势。大量外地人的到来会给济州带来怎样的改变，同时也会面临哪些困难和问题？

   金先生: 济州作为海岛，有它非常保守、排外的一面，济州人也存在着或多或少的保守心理。这是外地人定居济州面临的一大困难。但是外地人甚至外国人不断增加肯定会改变济州的这种传统社会结构，进而改造当地的文化。就拿归农归村者来说吧，这些人里可谓藏龙卧虎，如果能够充分发挥他们的能力，对济州的发展将起到非常积极的促进作用。 因此，济州人必须敞开心胸，接纳和包容外来人口，才能让济州岛发展得更好。同样，外来人口也需要积极融入到当地社会中去。西归浦归农归村协会定期组织归农归村者和当地居民一起开展小火山、偶来小路的环保清洁活动以及济州方言知识竞赛，给大家提供了相互了解和沟通的契机，效果非常好。

   金先生: 我也问您一个问题，随着中国的发展，估计不久也会出现归农归村运动吧？

   记者: 从理论上讲，归农归村运动是城市化发展成熟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因此中国肯定也会有很多人希望归农归村。从中国的文化传统上将，归隐山林是历代文人雅士的永恒之梦，陶渊明不就概叹“田园将芜胡不归”嘛。事实上，中国目前严重的环境污染、城市巨型化的单一发展模式以及越来越大的生存压力让一些人，特别是经济上实现了财政自由的人选择了逃离城市，其中就包括投资移民济州的中国人。但是，要实现韩国这样制度化的归农归村还很困难，特别是农村土地的集体所有模式就会为归农归村带来难以逾越的法律障碍。

   采访后记: 
   中国目前仍然存在着以西洋为师，为西洋为尊的习惯性思维。但比起西方发达国家，文化的同源性决定了韩日这两个东亚近邻其实对我们更有借鉴价值。特别是韩国，作为新兴国家，其在振兴和改造农村方面所做的诸多尝试更值得学习和参考。如果说新村运动是解决城乡落差巨大、城乡经济极不平衡时期的有效措施的话，那么归农归村运动的兴起，也许就兆示了未来中国实现城市化之后提振农村经济、改造农村社会的另一条必经之路。

天泉  tianquan29@126.com

<© 济州周刊(http://www.jejuchina.net), 未经许可不得擅自复制发行>